他是愛滋病人

他是愛滋病人

 高家餘 

阿威,男性,四十歲,美國黑人,末期愛滋病人,他要求院牧為他祈禱,於是護士召喚我往探訪他。我進入病房時,看見房裏擺放了很多鮮花和問候卡。病人很虛弱的躺臥在床上,因著病,皮膚黑得沈甸甸的;坐在床邊的是一位憂心忡忡的白人男子,阿雷。

我很快的自我介紹,並為阿威作了一個簡短的祈禱。他告訴我醫生建議鋸去他一條腿,他很憤怒的指向上,說:「我對神很嬲怒!為甚麼祂不理會我?莫非祂放棄了我?」對他如此的問題我感到很突然,不知如何應對,倒需要時間好好去反省。「我不清楚神為甚麼如此對你,這麼一來或許是你的信心需要行動的時候呢!嘗試將一切交給祂,祈求祂吧!」我說時也向上指一下,他默不作聲。(結果他沒有接受這手術!)

離開病房時,我留意到很多問候卡的下款簽署是男性名字,忽地驚覺,他可會是同性戀者!我立時很驚訝自己有如此想法,作為院牧,尊重病人是一重要態度,況且主耶穌也說過:「你們不要論斷人,免得你們被論斷。」(太七:1)他若然是同性戀者,我更需要放下個人的偏見和慣性的負面反應,願意瞭解他的掙扎和心聲,學習基督憐憫的心懷,堅持以真理和基督的愛心關懷他。我需要為跟進牧養阿威好好祈禱準備。

這事以後,在我的神學和文化反省中,我體會一般人不情願跟愛滋病人接觸,也不願他們出現在附近,恐怕因接觸而受感染。AIDS和SARS一樣,不期然地使人醒覺到─人其實是會受傷害的,會死亡的!況且很多人不願意知道,也不接受自己會死的。

以後的大半個月,我隔日便來探訪阿威,在他的床邊聆聽他,每次約半小時,與他同行,將我所懂得的憐憫、關懷、敏感、同理心,每一方面都實踐出來。我嘗試幫助他重新欣賞他的生命和成就,找尋生命的意義。藉著屬靈引導、祈禱、聆聽,我盼望阿威能夠與神和好,並且得釋放。

原來阿威的母親在他四歲時離婚出走,父親在他八歲那年遇上車禍喪生,他唯有投靠慈祥的祖母。舅父是牧師,自此他浸浴在基督信仰的環境中長大。然而在他二十五歲那年,他的祖母離世,他也離開德州的家鄉來到三藩市,為的是追尋自己的人生目標,尋找更好的生活。他自認是一名天父的浪子,多年來追求自我的享樂。他選擇住在這城市著名的同性戀社區,在室內設計工作圈子遇上比他大十年的同事阿雷,共同生活多年。

有一天,阿威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劇烈痛楚,他透過護士召喚我;當我進入病房的時候,他要求我按手在他的腿上,我即時如此行,並為他禱告。阿威說:「噢!太痛苦呢!我實在無法忍受得了,我一生做過很多壞事,犯過很多錯,我不知道神可會饒恕我。」罪咎感成為他很大的重壓,我回應:「我們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很多糾纏不清的罪債,需要神的恩典!」忽然地他哼唱起Amazing Grace的調子,我的眼眶不期然地充滿了淚水。這漢子很熟識這首有關神賜予恩典的歌,但對如何得著神的恩典卻沒有把握。我也回想神在我過去的日子裏如何恩待我,我們一起唱了一段,跟著我對他說:「阿威,你可知道,神現在就赦免你,你所要作的就是向祂祈求!」我為他讀詩篇五十一:1-2「神啊,求禰按禰的慈愛憐恤我,按禰豐盛的慈悲塗抹我的過犯,求禰將我的罪孽洗除淨盡,並潔除我的罪。」我帶領他禱告、認罪,求主赦免並接受耶穌基督為救主,帶領他歸回父家。

兩日後的下午,當我來到他的房間,就在門外,聽到他哼唱著「奇異恩典」,我很詫異,後來他告訴我主耶穌曾來訪,並撫摸他,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。就在他分享當中,我不期然流淚和讚美主,彷彿祂就在我們中間。我忽然地感受到自由和釋放,就是人可以脫離傳統宗教的藩籬,沒有論斷、咒詛或壓制,在任何時空地域,自由的經歷神,以心靈和誠實體驗祂,這全是神的恩典,神的作為。

最後一次見阿威,我坐在他床邊眼凝視著他,他看來很軟弱躺臥著,全身都痛得很厲害,他呻吟。我坐在那裏,感覺很無奈、無助,心裏盤算究竟神將會醫治他或是讓他死去。我問阿威:「你害怕嗎?」他回答:「不!我知道我將會去那裏,我會去天堂!」他已確實肯定神的憐憫,也承認他與神和好了,並因著說明他會去天堂,正式表達了自己得釋放、得自由的感受。

神也藉此向我顯明祂的恩典和憐憫,祂讓我同樣得著安慰、醫治和釋放,我作為阿威的同行者是何等美好呢!也在那美妙的一刻,在所有患難與痛苦中,上帝的恩典臨到我身上,更是上帝容許祂的恩典藉著我伸延至病人。我只是作為一件讓神使用的器皿,帶給病人與神復和及得釋放的恩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