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有人問我:「你覺得CPE是一個怎樣的課程?」我往往會第一句回應他:「CPE是一個牧者一生中必須最少要修讀一次的課程!」不是要賣廣告,這確實是我最深刻的體會。這種「值得」,是因為它的過程雖然辛苦,但它的收穫卻很寶貴,若你不體驗一次,你總不能領會箇中的精彩和奧妙。
其實在開始之時,我對CPE是有一些迷思的,如「CPE是一個培訓你如何成為院牧的課程」、「CPE是教你如何探訪病人」、「CPE是讓你懂得如何與病人談論福音和信仰」、「CPE是要對你的生命拆毀再重建」等等。雖然以上的一切我確實在CPE的課程內體驗得到,但CPE對我來說不只是這些。若說人的成長是需要經歷生老病死,那麼CPE就是要把這成長的歷練濃縮在短短幾月的課程中。因為CPE的訓練場景,充滿著人們面對死亡的恐懼、對苦難的埋怨、對際遇的不甘、對堅持的掙扎、對親友的內疚⋯⋯等等。當我接觸每一個故事時,這一切的情感與疑問都是如此直接地向我迎面而來,不停的衝擊著我對生命與信仰的理解,讓我沒法閃避。故此CPE對我來說不單是技巧上的訓練,更加是一個「信仰內化,生命更新」的過程。當然,若我只是一個人去面對,往往很容易會迷失和被負面的情緒壓垮,但這課程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支援系統,無論是理論基礎、督導的教導和指引、同儕的分享等,都讓我有力量和信心去面對這些問題。
作為一個神學生,若說神學院的訓練是修練內功心法,那麼CPE就是木人巷的實戰鍛煉。我常問自己,若我學到的所有神學理論、聖經知識,在實際情況中不能使用出來,又有甚麼益處呢?事實上這也是我在CPE課程裡其中一個很深刻的感受。當我第一周在醫院實習時,曾遇上一個外國病人,因語言的關係沒法跟別人有良好的溝通,也因他十分不合作的態度使他被限制在床上,不能自由行動。當我來到他面前,他要我幫忙尋找遺失了的手錶,我找了卻找不到;他要求離開醫院,我說我不是醫生,不能做這個決定;他說要我立即幫他鬆綁,我說我不能這樣做……。然後我看著他,他也看著我,認真地問:「你是醫院裡的人,為甚麼你只能站在這裡甚麼也做不了?」我當然清楚院牧的角色不是幫病人找手錶或簽紙讓病人出院。正正是因為我清楚,所以我在這些病人面前更顯得有心無力,因為我似乎沒法為他解決任何實際的問題,類似的經驗還有很多……。我當下想,我能直接跟病人說:「我不能使你的病立刻痊癒,也不能使你肉體的痛減輕一點,但這些都不重要。我可以為你祈禱,邀請你信耶穌,你信了耶穌,一切都會好。」這樣合適嗎?醫院不是教會,這裡的人很多都未認識耶穌基督,即使有聽過,他們也會說:「耶穌與我何干?若你不能對我的病有甚麼幫助,請走開不要煩我,我的煩惱已夠多了!」CPE訓練就給予我一個現實的場景,反思我的信仰如何能幫助這些正在受苦的人。
透過CPE「行動—反省—再行動」的臨床學習模式,我漸漸對之前所學的神學理解作了一次整合,同時也更新了我的信仰以及對自我的了解。在這個過程中,我明白了何謂「同理心」、「同行者」、「傳福音」、「靈性需要」…。當我再一次面對病人時,不再像以前那麼迷惘及無助。記得有一次有位病人在我面前崩潰痛哭,他原是一位很堅強,很有信念,甚至在住院期間向身邊病友傳福音的基督徒。但他對我說上帝一直沒有回應他的祈禱,他很懊惱、很絕望,甚至不想再繼續這無意義的等待。他是一位長期病患者,他也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。當下我沒有用慣常的方法,立即費盡心思地安慰他、鼓勵他,讓他不要再悲痛,也沒有為他提供甚麼建議方法。我只是安靜自己坐在他身旁,一邊體會自己與他結連的感受,一邊不催促地陪他在這空間內慢慢地哭,聽他的怨憤和恐懼。我不作任何的建議,也沒有任何的判斷,只是有時會描述一下我感受到的「他的感受」,但大部分時間還是留給病人自己。最後那位病人真誠地和帶點感激地跟我說:「幸好你不像其他人一樣叫我看開些,不要想太多,這些說話真的像一把把的刀一樣剜著我的心,十分刺耳!你估我真的不想看開,不知道方法嗎?可惜沒有人真的聽我的心聲,只有你願意這樣陪我,我真的感到舒服多了,謝謝你!」從這個病人身上,我再次體會到同行的意義,我不是答案的提供者,也不是病人的拯救者,我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陪伴者和聆聽者,讓人在孤單面對病痛時能多一份溫暖,多一份支持,從而看到上帝臨在我們之中。
雖然順利地完成了第一個單元CPE課程,但我知道我所懂的仍是皮毛,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。感謝上帝讓我有這段經歷,使我發現了自己很多不為意或常會忽略的一面,特別是關於人的情緒感受,而我深信這發現會有助我在信仰及將來牧養事奉的路途上走得更遠,也更有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