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九龍醫院行政總監——區結成醫生
羅杰才牧師 區結成醫生 整理:梁婉琴
日期:07年5月31日
地點:九龍醫院正座2樓會議室
區醫生簡歷: • 現任九龍醫院行政總監及九龍中醫院聯網服務總監(老人及社康服務) • 康復醫學及老年醫學專科醫生 • 美國布朗大學(Brown University)醫學博士 • 《明報》副刊 a大夫小記? 專欄作家 |
認識區醫生,是透過報刊的專欄。我留意到你寫作的題材甚廣,並且表現出對社會動態的敏感和關心。大多數的醫生似乎都只專注自己的專業,為何區醫生會有如此不同的表現?這是因你的成長經歷造成,還是因為行醫經歷發展出來?
我沒有深究過自己喜歡寫作的原因,也許真的是與生俱來的興趣。記得中學預科畢業後,當知道自己也有機會在本地升讀醫學院時,心裏一方面憧憬著美好的前途,但同時又有一份恐懼,就是擔心直接升讀醫科後只會埋首讀醫,對於外邊的世界卻是一無所知。其實我一直都很嚮往通識教育,於是嘗試報讀外國的醫學院,而最後也獲得取錄。留學期間除了學習醫科,更有機會接觸到不同的人和認識很多新事物,大大開闊了自己的視野,加上我特別喜歡把觀察到的人和事都寫下來,漸漸地便養成了寫作的習慣。
香港的醫生一直給人很忙的感覺,而實際上醫生也是挺忙碌的。你是如何維持自己的閱讀和寫作的習慣?多年來的寫作又為你帶來甚麼收穫?
其實我並沒有刻意要自己維持一定的寫作量,只是順其自然、隨心書寫。總括來說,我的文章有兩大類別,一類是頗為率性的,也就是對一些事情的有感而發或不平則鳴,而對我來說,抒寫這類文章其實是一種很好的減壓方法。至於另一類文字,則需要花我較多思考和分析,例如對政治、工作、醫療等問題的探討,我每次都要謹慎落筆,而且反複修改。可能我較善於把所見所聞串連起其他的事物,所以不難引發抒寫的題材,這也是我多年來對寫作樂此不疲的原因。
至於收穫方面,我想較特別的是,透過文字我結識了很多同行以外的朋友,有些更成了我的知己,實在是我意料之外的。而個人方面,我發覺寫作的日子越久,就越體會同一個題材可以有不同的抒寫角度,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,就是同一件事情其實也可以有不同的觀點與角度。應用在工作之中,在討論和決策事情的時候,我除了要有自己的立場外,更應聆聽不同的聲音和意見。
作為一個敏感社會的醫生,對於今日的醫療問題你有甚麼意見?造成沉重的醫療負擔,是醫療制度不善,還是市民自理的能力不足,抑或還有更深層次關於生命和健康的意識問題?
平情而論,若以香港投放這麼少的公帑而能夠提供如此完備的醫療環境,實在已比很多先進的國家優勝。至於造成今日的醫療困局,我認為有兩方面的原因。其中一個是首尾未能兼顧,「首」是醫療的制度,就是說以現有的資源服務最多的市民,也就是一個量入為出的管理原則;而「尾」就是指專業的提升,例如尖端的技術和創新有效的藥物,但若要所有的病人都可以受惠,成本必然高昂,且與前者所說的量入為出互相矛盾,而香港的醫療正是出現了首尾各自牽扯的現象。另一個問題是社會的期望,市民都習慣了爭取自己的權益,對於醫院和醫護人員都有著很大的期望,因而構成使用者和服務提供者有很大的張力,甚至是一種對立。
你如今是九龍醫院的行政總監,負責一間復康醫院。請問你對這些慢性病的病人,包括一些精神科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,你有甚麼忠告呢?你認為他們應當如何看待醫院的角色,與及自己的責任呢?
有不少接受復康治療的病人或病者家屬都有一種不太正確的期望,就是認為醫院必要令病人完全康復。其實他們需要學習一個新觀念,就是每當一個人經歷一次病患,猶如進入一個新的旅程,而關鍵在於以何種方式去經驗這個旅程?有人會選擇「鴨仔團式」,即每一步都假手於人,有人卻會選擇「歷奇式」,即不用他人的幫助,硬要只靠自己來克服萬難,其實兩者都各走極端。復康的過程需要醫護和病人的互動,一方面病人要讓醫護人員作他們的嚮導,願意接受指導和幫忙,而病人同時也要付出努力,恢復信心和重新管理自己的身體。
我十分贊同區醫生的說法,病人絕對需要醫護人員的協助,讓他們的身體可以更有效地康復。至於心靈方面的關顧和支持,院牧正是扮演著重要的角色。可否請區先生分享一下你對院牧服務的意見和期望?
我是在一所教會學校唸中學的,大學時對哲學也十分有興趣,對於宗教我不僅尊敬,更是有一份感應。因此,對我來說,宗教團體在醫院裏不單是一個義務的團體或其中一部份,我越來越覺得這一類對病人的心靈關顧或精神的力量,其實是令醫院的服務豐富多了一個層面。病人在醫院裏身體固然是脆弱,而心裏也會有很多不安,甚至有些需要長期住院的病人,實在更感孤單無助。能夠有一些帶著真誠關懷的宗教人士,包括基督教的院牧,去接觸和關心他們,給他們在藥物以外多一份支持和力量,我是絕對欣賞和感謝的。所以作為行政總監,我覺得醫院應該做的不是去管理這些團體,因為他們已有運作的機制,院方要做的反而是去盡量配合和提供所需的協助,以致心靈關顧的服務可以做得更好,讓更多病人可以得到幫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