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4月26至30日,院牧聯會再次組團赴台灣交流學習,這次行程得到台中的路加傳道會接待及安排,並設定學習主題為﹝信仰‧醫療‧融合‧實踐﹞。今次全團24人,除了來自香港11個不同的院牧室之外,還有2位來自澳門的院牧。
行程由26日晚上出發,第二天早上靈修開始。羅杰才牧師以「第二次呼召,第二次信仰」與院牧們分享,鼓勵要認定院牧的呼召和十字架的信仰。然後大家一同預習這趟行程已準備的材料,以把握下午開始的學習。午飯後大隊乘車先到東海大學,參觀了著名的教堂﹝上帝的帳幕在人間﹞,這建於1955年,既「古老」又「前衛」的教堂,正好提醒我們真正好的東西,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。參觀完了,我們就開始第一站的學習。
晚上與路加傳道會及台中不同醫院的醫生和教牧聚餐,並聽他們分享在醫院中的服侍,院牧們對台灣的情況有了直接的瞭解。第二天是分量最重的一天,上午除了參觀彰化基督教醫院,聆聽蘭大衛醫生父子毫無保留的奉獻和捨己的愛心之外,還上了寶貴的一課﹝醫學與神學的融合﹞,下午則進行﹝現代病醫關係的倫理再思﹞。還好在晚上可以自由活動,一些院牧先逛誠品書店,再行逢甲夜市,大家也可以輕鬆一下。
29日是主日,院牧分成三組到不同教會聚會及交流,下午就離開台中到清境。大家可以沉澱這二天所看到和聽到的內容,也有一個團契合一的機會。30日大夥兒從美麗的清境到台北,飛香港,行程結束,但願事奉從「新」開始,經歷心意更新而變化。
第一站:基督教醫療倫理的異象與使命
由於院牧服侍經常會涉及醫療與倫理間的問題,這次特別就此探討。吳麗芬博士指出,倫理涉及的是關係;道德涉及的是價值;而法律則是關於公權的約制力。而傳統的醫療有三大目標,第一是救命;第二是把病治好;第三則是減輕痛苦。表面上醫療只是醫生與病人之間的關係,其實醫療倫理卻是分為微觀—醫生與病人;宏觀—醫療系統;超觀—衍生的倫理。
微觀比較容易掌握,宏觀則涉及社會資源和政策的問題,不容易解決;而超觀更關連至信仰和價值觀,如安樂死等爭議性的醫療問題都屬超觀的範疇,就更難以處理。而且這三樣互相影響,正突顯出醫療問題(或牧關服侍),並不容易處理。吳博士又提出從倫理角度去思考醫療倫理有:特例論、衝突論、範圍論,也就是如何解決特殊的個案,怎樣處理不同的衝突,或在同一或不同的範圍中怎樣建構倫理秩序。她提出四大原則,包括1.自主原則;2. 不傷害原則;3. 行善原則; 4. 正義原則。這就是醫療倫理的異象與使命。
接下來是台中榮民總醫院前任婦產科主任何師竹醫生,她用終止懷孕(墮胎) 和安寧照顧(紓緩治療)來講解基督教醫學倫理的實踐。何醫生指出醫學倫理有六大原則。1.為善 2.不傷害 3.尊重自主權 4.告知真相 5.尊重私隱 6.公平分配資源。然後她以「終止懷孕」探討倫理考慮。她首先指出,從倫理的角度看,胎兒也是產科醫生的病人。孕婦只是胎兒法定的代理人,因此她有嘉惠(照顧)胎兒的責任。意思是,她要預防胎兒死亡、疾病、殘障及不必要的受苦等。
何醫生從醫學與倫理解釋了胎兒的知覺和權利,更指出對人工流產的輕視所造成的影響(包括對嬰兒、孕婦、家庭和社會),她又用數據指出產前檢查出現的不真確(錯誤)的可能。而且即使診斷出胎兒有問題,如兔唇、裂顎、唐氏綜合症等,其實透過治療和照顧,孩子仍然可以有健康和快樂的人生。因此,關鍵是文化、宗教及社會如何影響父母,讓他們接受或不接受不完美的孩子。
何醫生語重心長的指出,產科醫生的角色到底是:發現與治療者,抑或是搜尋和毀滅的終結者。倫理問題當然不是簡單抉擇可以處理,所以醫生或孕婦(家庭),甚至牧師或院牧要參與其中,都會面對很大的張力。正因如此,簡單和容易的終止懷孕,往往是逃避面對責任的借口。
從初生到臨終,何醫生從安寧照顧(紓緩治療),講到照顧與終止治療的原則。她指出醫療團隊有責任提供適合的照顧緩解病人的痛楚,但同時亦不應讓病人承受無效治病帶來的痛苦,但何時終止治療是一個最重要的決定。她提到,面對末期病人,Hospice(安寧療護)最為重要,其中包括1. 親切,2. 團隊照顧3. 症狀控制4. 精神支持5. 個人化照顧6. 溝通7. 教育(讓他明白)。從此,我們更確定院牧服侍的重要性。既然倫理的考量是關係,那麼院牧事奉所做的,豈不正是履行了倫理的義務。
第二站:醫學與神學的融會貫通(關係互動)
蔡牧師也是一位精神科醫生,而他的博士論文正是探討醫學與神學之間的融合。一開始,蔡牧師從歷史提出了醫學與神學之間的「恩怨情仇」,理路分明,令我們聽得快意,卻又不禁憂心。因為醫學既曾受宗教的箝制,但卻又反過來排擠宗教的角色,還好現代醫學與宗教已經互相發現對方的存在,但如何互相著重與合作,卻仍長路漫漫。
解構歷史之後,蔡牧師再解釋宗教(religion)與靈性(spirituality)之間的不同,並指出現代社會對靈性重視的原由。作為有宗教背景,從事靈性關顧的院牧,蔡牧師的觀點讓我們有更深的思考。而最引起我們觸動的,是他指出雖然醫學上承認宗教對治療(特別是慢性病和末期病人)有幫助;但他亦指出一些意圖以科學研究(實證)方法證明宗教有治療的果效,卻會導致反效果。
他更以兩個憂鬱病的案例說明信仰可以防治哀傷(哈3:17-19);信仰亦可導致哀傷(哀2:11);哀傷可以破壞信仰(伯2:9);哀傷也可以深化信仰(伯42:5-6)。他又提出三種不同的信心:1.寬心丸的信心(Placebo Faith) 2.催眠的信心(Hypnotic Faith) 3.超然的信心(Transcendent Faith)。這個早上,我們不但從中瞭解到醫學與神學的融會,也看到一位醫生和牧者的融合。簡單的午飯和與彰化醫院的同工們交流之後,就到榮民總醫院繼續下午的學習。
第三站:現代病人醫生關係的倫理再思研討會
黃曉峰醫生以「與病人靈性對談」作開始。黃醫生是婦產科主任,卻又是紓緩療護的碩士,可說是既是醫,也是護。更難得的是他分享的重點是「心靈關顧」,而且內容深細。這種經驗由CPE督導啟動,不足為奇,但這次卻在一位醫生身上發生,實在令我們驚訝和感動。
黃醫生透過個案使我們再次學習如何聆聽和對話,更重要的是確定了病醫對談的目標,就是要獲得病人與家屬的信賴,並支持病人和家人渡過疾病所帶來的危機。
歐宴泉醫生分享「現代病醫關係的倫理再思」,他一語道出醫生的重要,因為人出生第一眼見的是醫生,走到生命盡頭,除了親人之外,最後一眼見的也是醫生。而且醫生和病人之間,還有著人生中最親密,甚至是最隱密的關係,因為醫生往往知道病人最多的私隱。正因如此,病醫關係是「公共領域」中的重要事情,需要放在社群與社會契約的脈絡中來討論。
因為社會變遷,社會資源、保險制度、科技的進步,醫療專業分工等等都會影響病醫關係。他指出病醫的關係模式可以是 1.主動與被動模式 2.指導與合作模式 3.共同參與模式 4.工程師模式 5.神父模式 6.同僚模式 7.契約模式。
而在1992年美國醫學雜誌(JAMA)又提出 1.父權模式 2.資訊提供模式 3.解釋模式 4.審議模式5.提供者與消費者模式。這些模式的衍生是由於病患者的價值觀、醫生的義務和角色的理解。可見病醫關係的複雜性和多樣性,其中涉及倫理考量實在難以簡單處理。這一堂課提醒我們要注意複雜的病醫關係和模式。
院牧作為病醫關係的介入者、同行者、參與者,我們可以如何發揮自己的角色?歐醫生引用蔡茂堂牧師的「醫學理想的再思」作結語,第一,醫學應該回應社會需要;第二,醫學應當繼續發展、繼續研究、繼續突破,同時要面對現實,承認死亡是我們的限制;第三,醫療科技進步的時候,同時應注意到社會的公義。
病醫關係其實並非止於個人關係,也非單是醫藥的問題。這次的行程,不但拉闊我們的視域,也對我們作為院牧所要面對的問題和責任,帶來更多的挑戰與反省。
此團分為四組,每組負責關注一個題目,並研習有關專題文章。以下為各組在「院牧研討會」中的分享摘要。
行程體會分組回應
不可少的是屬靈美德
從講者的分享中,我們學習到在倫理的抉擇中並非只有一個原則,而是可以有七個原則。而且除了法律之外,還有倫理,更不可 少的是屬靈美德。相對而言,法律的考慮最容易最清楚;倫理涉及的問題則比較複雜;而屬靈美德方面,就更不容易,但卻為最重要。此行使我們明白到,院牧如何 在牧養過程中就屬靈美德和倫理上提供幫助是最重要的責任和挑戰。 藉著一個關於「母親的抉擇」的個案研討,使我們對醫療倫理所涉及的神學 考慮有更具體及深入的探討。一個被診斷為「沒有腦袋的胎兒」,到底應該生下來嗎?醫生、家人、產婦、院牧,以及教會各有不同的考慮與意見。到底應該怎樣作 決定?應該單以自己作考慮原則,還是從不同的原則中作考慮? 組員:梁保裕 李達強 關展欣 黃月嫦 吳美玲 |
院牧的角色是甚麼
台灣的講者們特別強調的是,「倫理」所關注的是全人。使我們反思在醫療制度的轉變以及評鑑的要求下,醫護與病人都面對不 同的「壓力感」與「不安全感」。在此處境中,醫護當怎樣為自己作出定位?院牧在其中又要肩負甚麼角色? 我們被提醒,現今的醫療行為已被商業成效所主導。在高科技、高效率的管理下,醫療行為的自主性已經相對地降低了。「病人」與「醫護」之間,往往在倫理議題上面對很多和很大的張力。院牧在這病醫關係的轉變中,當如何定位? 在「病人」與「醫護」面對倫理的張力時,院牧應該是相互間的橋樑,讓病人清楚自己內心的期望,亦幫助他們舒緩內在情緒的衝擊,使病人在更合宜的情況下作決定。靈性關顧只是傳福音,或是…?院牧所傳的是「福音」還是「福利」,或是…?這是必需分別清楚的。 組員:凌銳輝 方衛心 譚玉冰 陳慧勤 盧勁妍 |
當「醫病關係」變為「病醫關係」
從這次台灣之旅認識到原有的「醫病關係」已變為「病醫關係」。因為現代人講求個人的自主性、專業的分工、消費者的權益等 等觀念,令醫病關係逐漸從過去靠賴醫生主動負責任的醫治,變為病人以消費者身份主動要求醫生提供病人滿意的服務,結果醫生的專業服務淪為一般商品無異,也 因而增加了病醫之間的不信任和緊張關係。 如何改善醫病關係?該是今天最重要的醫療問題之一!甚至有人質疑今日新一代的醫護人員絕少有傳 統濟世救人的理想,他們當中很多人都視醫護為一門專業,重視的只是自己的利益(希望這不是事實)。陳清義醫生曾經在他的《醫病關係的倫理》(今次交流團的 預習材料)一文表示:「當病患受到該有的尊重與關懷時,病已經好了一半。」實是至理明言。 但與此同時,我們也得為醫護們設身處地想想,應該給予他們應得的尊重和愛護,如果醫生每天都要做到筋疲力竭,他們又怎會還有精神為病人的康復費神呢?所以我們不但要鼓勵醫護關愛病人,也要鼓勵病人和家屬尊重醫護。 組員:徐珍妮 曾文偉 梁燕雯 王璇 尹燕詩 |
倫理:是「保護」
此行中學到倫理:是「保護」。是指人際關係中所共同遵循的規範,是人類是非善惡的標準及行為準則。倫理的抉擇即是「我們應該怎樣處理此類處境」,「我們為甚麼又依據甚麼這樣處理」。 但倫理既與處境有關,同時也要回應該處境,基督徒醫護在醫療界如何發揮其影響力,就顯得更重要了。今天醫療界中有不少隱藏的基督徒,他們也許因害怕公開了信徒身份後,會對工作帶來不便或額外的期望與要求。 然而我們從台灣的基督徒醫護身上,看到醫療人員其實是可在職場上作見證,發揮正面的影響力。例如何師竹醫生是一位駐院的婦產科主任,她關心社會,就台灣 的墮胎問題進行公共教育,甚至影響政策的制定。作為專業的醫療人員,除了治療之外,能夠貢獻的其實還有更多。所以院牧應當更加注重關顧醫護人員,讓他們成 為病人的祝福。 組員:杜雪珍 陳惠玲 林慧莊 周碧霞 劉麗儀 |
後記:知所不足而勤學 盧惠銓
從前,人總覺得生了病才需要醫療服務,今天,有些人為了幫助自己減低生病的機會,沒有病也會尋找醫療服務;從前,人若患了嚴重的病,會自然的死去,今天,有些人患了嚴重的病,仍可透過醫療科技把原來自然死亡的過程變得不自然。病患與醫療,委實是一個充滿倫理抉擇的處境。
醫院院牧,絕對不能逃避,也絕對不應逃避醫療倫理的挑戰。可是,院牧在進入這個神聖的服侍崗位之前,可有想過自己原來要面對這項艱巨的挑戰。當院牧之前,可能我們認為無論生命中遇到甚麼事情,總可以從聖經和自己的信仰理解中,歸納出一個絕對的「是」與「非」,並認為這個「是」與「非」,就是代表神的「是」與「非」,且「應」適用於所有的人和處境身上。 臨床經驗告訴我們,病人及家屬有時會尋求院牧的意見,甚至訴諸院牧的牧者權柄,問道:「我可以這樣決定嗎?」「我應該這樣決定嗎?」今天,仍有不少院牧當遇上類似的問題時,同樣地希望有人(例如:主任、督導或其他權威人士)告訴他/她應該回應「可以」抑或「不可以」、「應該」或「不應該」。這現象對院牧專業發展有甚麼啟迪? 病人、家屬,甚至部分醫護人員缺少倫理的觸覺、思考與反省是可以理解的。可是,院牧卻必須有「倫理意識與知識」(ethical sense and knowledge)。即是說,院牧必須培養對醫療倫理的觸覺、思考與反省的能力,如何把基督信仰的原則,恰當地應用在倫理處境中。盼望透過今次台灣交流學習經驗,喚起本地院牧對這迫切的學習需要有更大的關注,也希望本地院牧往後更珍惜這方面的學習機會,知所不足而後勤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