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間上最不想遇見的病人,可說是自己的親人,每當親人患病時,內心總是忐忑不安、牽掛非常。近月來筆者母親的患病經過,實在難以面對,刻骨銘心的經歷,不能忘懷,留下深邃的回憶。
兒時唸的一首詩,是孟郊的《遊子吟》,其中的兩句:「誰言寸草心,報得三春暉」,讀後感人肺腑,銘記難忘。今年這些字句又觸動我的心,因母親自農曆年後,身體經常不適,進出醫院數次,病情每況愈下。
直至三月下旬,她已經不能吞嚥食物,連喝水也有困難,體質潺弱,抵抗力低,未幾,更染上肺結核病,開始漫長的隔離日子,期間不准探病。加上視像電話功能又壞了,無法見面使家人十分牽掛著,只能間接透過醫護人員傳遞消息。兩週的日子真像度日如年,由於她與外間隔絕,加上沒有力氣說話,獲悉她經常閉目,相信那段日子,對她而言,定必孤單。幸好,還有天父看顧著她。
兩週後,她被轉送療養院休養,懷著逼切渴望的心,趕快第一時間去探望她。進入病房後,目睹瘦骨嶙峋的身軀,閉上眼睛躺臥床上的母親,心中泛起一陣辛酸感覺。喊叫她時,眼睛勉強張一張,隨即又合起來,看見她瘦削的臉,還沾上一些粉沫,馬上找毛巾替她抹面,卻找不到,只得弄濕紙巾為她抹面,輕輕拭抹她的面頰,發現她皮膚乾燥且皺著眉頭,就輕聲對她說:「媽媽,我在您身邊,可以放鬆些。」隨即見她面容沒有那麼繃緊,便替她塗上潤膚膏,可能長時間皮膚乾旱,薄薄的膏油好像無法滋潤她的臉。於是,用更多的膏油塗在她臉上,忽然間,我的手指好像微顫地接觸母親的面頰,是一刻心靈互相接觸著,她雖無言表達,卻享受著兒子在她臉上的輕撫。
不過是平凡的一雙手,卻牽動著母子間的親情,想起去年夏天,由於母親只能說簡單的一兩個字,加上眼睛開始朦朧,每次聽到我呼喚她時,首先的動作就是伸出她僅可舒展的右手,輕撫我的臉,馬上我會問:「媽媽摸我的臉,看看有否生肉?」她總是回答:「好!」。誰知,現在當我撫摸她的面頰時,心中卻難過起來,發現媽媽真的瘦了許多。這一刻,我只能鼓勵她多點休息,聽醫生護士的話,希望早些康復,最後便為她禱告交託給神。
直至現在,每次探望母親時,我都會替她洗臉抹油,也按摩她的手和腳,心想,只要母親感到舒適,我會心甘情願的做下去,況且,還不知有多少日子可以這樣服侍她,我會珍惜每一次的機會。這時刻,聖經的話語又再盤旋在我腦海中:「當孝敬父母,使你的日子在耶和華你神所賜你的地上得以長久。」(出二十:12)
由院牧變成家屬的角色,體驗極之不同,從母親是次患病過程中,給予筆者十分寶貴的反思:
1 病者與家屬需要更多接觸互動
當病人留醫時,就與外間好像隔絕了,只得被動地等候別人的探望,所以家人的探望,顯得更為重要。若有親人陪伴在側,更能予以病者安全感及信心,不然,病人只會變得更憂心及沮喪。看到自己的母親在隔離病房時,那種整天閉目的情況,正好反映她缺乏家人陪伴與照顧下之心境,情緒十分低落。因此,公立醫院若能開放兩段或三段的探病時間,深信必能增添病者穩妥的感覺,也加強病人與家屬的互動作用。
2 促進醫護與家屬間之差異觀念
由於醫護人員與家屬扮演不同角色,大家出發點均為病人著想,但因著不同的觀點與角度,矛盾與衝突可以隨時產生。以筆者母親需接受插喉為例,本來大家都為病人著想,但家屬會作出抗拒行徑,因恐怕插喉過程中的痛楚及日後的跟進等問題,不肯接受醫生的建議。在對抗的過程中便拖延了治療的進程,結果還累了病者感染其他疾病,事後再後悔也來不及了。因此,醫護與家屬間的溝通,需要更多解釋與忍耐,並需設身處地考慮對方的觀點及原由。此時此刻,若有院牧的介入與分析討論,或能有助找出適切的解決方法。
3 全人關顧與治療是不能被取代的
是次母親患病共進出幾所醫院,其中的醫護人員確能對病者提供溫馨的關懷與細心的照顧,並說出鼓勵的說話,對病人來說,實在有被重視及鼓舞的感覺。再加上院牧恆常的陪伴、交談、唱詩與禱告,病者情緒也穩定下來,信心大增,安全感亦明顯增添。自從母親轉入基督教醫院,她的康復顯然進步了,令筆者深刻體會全人關顧與醫治對病者產生的影響是正面及肯定的。
綜合上述的體會與反思,筆者對是次母親住院的經歷,加深了作兒女應有態度的學習,更確信全人醫治理念不論對病人或家屬均有著核心的地位,是昨天、今天及明天醫療政策應走的正確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