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:前香港大學護理學院院長—羅鳳儀教授
2011年獲頒發反暴力侵害婦女國際護理網路卓越研究獎、香港美國商會最具影響力專業婦女獎以及香港大學最佳研究著作獎。
□:羅鳳儀教授 ■:盧惠銓牧師 整理:梁婉琴
■:羅教授當年在英國接受護士訓練,可否先和我們分享你的入行故事和學護點滴?
□:當年能夠去到英國學習護理,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。因為自小家境清貧,莫說到海外留學,就算要繼續在香港升學也絕非容易,因為父母的經濟能力都十分有限。不過,我從小就喜歡上學,並且知道若不用功讀書,最終只能跑到工廠去,所以由小學到中學預科,學業成績也算不錯。當年被同學遊說一起去投考護士,還記得面試員問我為甚麼要讀護士,我只回答說自己喜歡小動物。也許這點點愛心就是我被取錄的原因罷!
記得開課前三個月,我先在病房裡幫手,最初只是負責消毒清潔、執花換水等粗重工作;之後可以接觸病人,但也只限於替病人洗面和清潔身體。這些看似「厭惡」的工作原來不單是護理的一部分,也是對護理者愛心的考驗。慶幸自己在三年的學護生涯中不但沒有感到厭惡和退縮,而且畢業後經過不同的護理工作,反而對照顧病人的熱忱與使命感越來越強。
■:從事護理工作多年,有哪些較深刻的經歷?這些經驗如何豐富你對護理工作的體會?
□:我在英國生活了二十四年,服務過八間醫院。能夠接觸和照顧不同科別的病人,不但充實了自己的護理生涯,更是一份莫大的榮幸。我深深感受到病者對護理者所賦予的信任,有時除了身體的照顧,還有心靈的互動,護理者更會被他們的心聲和故事所觸動。記得在急症室接觸過很多虐兒的個案,每當想到可憐的小孩回家後將會再次冒著被虐待甚或生命危險時,實在不忍和不想把他們送回吸毒或酗酒的父母手上。不過,從多年的臨床工作中,讓我更明白護理者需要在同理與抽離之間取得平衡,也要避免把救治病人的單純動機視為個人的成就感或被肯定。不論照顧甚麼病人,即使是昏迷的、臨終的,甚或是離世的,對病人的尊重和體貼的服侍都是專業護理者份內應有的態度。
■:自1994年回港從事護理教育,你的適應和體會又是如何?你對教學有甚麼理念和抱負?
□:雖然我在英國工作多年,但在香港要算是「新丁」一名。令我感受最深的,首先是十分有人情味的團隊。同事們為我慶祝生日的溫馨場面,至今仍然記得。其次就是當年一班尊師重道的學生。他們都很用心學習,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位好的護士教師,我便把自己在英國的經驗和他們分享交流。他們的主動學習成為了我很大的鼓勵,也讓我對教學和研究的興趣和負擔有增無減。
在教學過程中,我發現「學」比「教」更重要。所以要提升同學的學習動機,特別在臨床實踐上,除了懂得操作高科技的儀器之外,更要讓他們在病房有全面的訓練,尤其是與病人的接觸與互動。之前提過,當年入讀前在病房工作的三個月,原來正是給我很好的啟蒙訓練,讓我真正學會如何為之照顧病人。
■:投身護理,既要有專業的知識,更要有「心」。你如何看培育兩者的重要性?你對現今一代的護理人員又有甚麼觀察?
□:我絕對認同護理需要從「心」而發,而不是止於「專業」。其實現今的資訊傳遞已經不限於課堂上,所以我反而會鼓勵資歷較深的同事教授低年級的學生,因為最重要是啟發同學對護理有正確的認識與基礎,並且懂得選取合用的專業知識,有效地在臨床上應用出來。而現今一代的護生,他們大部分的家庭環境和成長條件都比上一代的好,與其說他們沒那麼吃得苦,不如說他們沒有太多捱苦的機會,所以更需要幫助他們放眼世界。由於我從事的學術研究不時也會接觸社區,我常常鼓勵同學參與健康檢查,又邀請他們跟我一起家訪,他們的回應都十分積極。透過進入社區的義務服侍,他們有更多與人互動的機會,更了解貧苦大眾的生活實況,更懂得觀察和掌握別人的需要。所以我對教育年輕一代是正面和樂觀的,關鍵在於如何鼓勵他們多學多做,而不是走進知識的象牙塔裡。
■:醫院講求「全人」的護理,病人的身體和心靈都需要得到照顧。如何可以在護理教育中回應和實踐「全人」的需要?
□:我絕對認同病人需要得到「全人」的護理,而且心靈關顧也是重要的一部分。但同學對於靈性關顧的認識確實是有限的,而應用的層面也可能只局限於例如紓緩治療等某些科別。其實要適切照顧病人也需由聆聽開始,因為要先懂得同理病人的擔心和需要,才能作出相應的護理。相信全人護理教育如何能配合和落實於課程之中,仍有其發展和合作的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