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若你真的能夠引導他人到某個地方,首先,我必須肯定你在他那裏與他相遇,並且在那處起步,這是助人的秘訣。若你不能做到這一點,你以為自己能成為一個助人者,只不過是一個幻象而已。能夠幫助他人,我必須能夠明白他多過他明白自己,當然,首先是要知道他明白些甚麼,若我不能,那麼我所明白的便徒勞無功。」
~ 齊克果(1859)
臨床牧關教育課程的其中一個重要的學習目標是幫助學員認識自己,無論是作為個人,作為學習者或是作為牧者,在身份和個人價值上重新探索和肯定。
課程開始,每一位學員必須為自己定立學習契約,作為學習進度的指引。與此同時,撰寫學習契約亦反映學員對自我的認識有多少。筆者喜歡用以下四項問題來幫助學員找到學習的起步點,學員需要用繪畫來表達他的想法:
- 你在那裏? (學員的心境或處境)
- 你想到那裏去? (學員期望達致的目標)
- 你需要做些甚麼,才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?(學員會如何計劃完成目標)
- 有甚麼障礙物?(甚麼東西可能成為你達成目標的攔阻)
透過此習作,一方面讓學員對自己的處境作反省,另一方面,讓督導能評估學員對自己認識有多深。
找到起步點,是十分重要的。作為督導,我的任務是引導和設定學習的情境,好讓學員發現和醒覺自己和週遭的關係,每一個相遇都是學習的機會,尤其是課程開始。以下是其中一位學員在第一週的反省週記中,對自已的處境有新的發現和醒覺。
「這是第一週的CPE學習,當中有很多的第一次:第一次穿上制服袍,第一次以「實習院牧」身份上病房,第一次參觀醫院的不同單位,第一次與不同神學院的同學一同學習,第一次CPE的八號風球(未知會否有第二次),第一次寫反省週記……在眾多的新體驗中,以下是我在這一週中一些較深刻的體會。
1. 參觀過很多的先進醫療設施,包括一千數百萬的放射治療器材,先進的醫療科技(如影像調控、強度治療) ,獲獎的創新技術等,當然其背後連帶有價值不菲的專業人士的支援及其專業知識,然而揉合這一切價值高昂的目的,就是醫治病人的身體,是回復病人的健康。但任何人也知道,縱使是再高昂千百倍的器材或技術,一些人始終是不能痊癒的,終歸是會死亡的;健康不是用錢便可買到手,健康是無價的。在此提醒自己的,是要常存感恩的心,唯有上主才能賜人身心健康,才能保護我們免受病魔侵害。
2. 現代的醫療是十分昂貴的產品,是故醫療融資一直是社會及政府的頭痛問題,然而一切昂貴的支出只是針對人肉身的健康。但若然我們所著重的是全人的治療、全人的健康, 即身、心、靈、社的話,那麼在後三者方面,醫院、或政府、或教會的投資則完全不成比例。但仍然感恩的是教會縱使缺乏資源,但仍然盡上一點力量支持院牧工作;奈何禾場實在太大,唯有懇求上主打發祂的工人來收祂的莊稼,就是受傷、孤獨及病痛中的心靈。
3. 「我的故事」的環節裡,五位學員中,四位都在分享時落淚,唯有我例外。我當然明白這並不是一個評估的標準或任何價值判斷。但讓自己反省到的,是否我的生命故事一帆風順,無憂無痛?是否我掩飾心中的創傷?還是我對生命中的經歷十分抽離,沒有深刻感覺可言?是對人、對己、對人生、對人性不懂珍惜,亦無認識?首兩項還好,因還是自己有意識的選擇,怕的是後兩項。在這裡沒有任何答案,但會將這些問題藏在心裏,亦會時刻提醒自己。但願在CPE中會對自己有更深刻的認識,可以的話,大哭一場。
4. 在「我的故事」中,我對同學所遇到的遭遇感到震驚,其中的創傷實在難以用言語及筆墨能以形容,而傷害之深又是非旁人所能明白,唯昐望上主親自憐憫及醫治。在此反省的是為何人性可以是如此黑暗及毀壞的呢?同時亦是一個老問題,為何上主是愛的同時,但又讓人經歷這樣痛苦的人生?尤其是發生在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身上?痛苦(suffering) 與死亡,相信都是我在CPE課程中要好好認識,亦要好好與他們相處。
5. 第一次的上病房,雖則是來去匆匆,但卻是一次「驚心動魄」之旅:這就是自己日後多個星期的工作間,是認識人生、認識自己的課室,同時亦是無數生命與病魔搏鬥的戰場。踏進這地方面對眾多無助的重病病人,在此時此刻我亦感到無助及無信心。然而深深相信的是,放在面前的雖是一種艱難的學習,是一段「驚心動魄」的旅程,但亦會是一段自己成長的旅程,沿途有主與我同行的旅程。」
齊克果作過一個比喻,他說現代人好像一個沉醉的農夫睡在馬車上,讓群馬拉著他向熟習的路上前行,他雖然手執韁繩,像個御者,這農夫卻不真正馭駕著群馬。千萬人活在世間,卻不都是「存在」著,這是指他們不真的操縱自己生命的方向,且讓人群牽著走。作為牧者,我們先要肯定是被上的所召喚,進入人羊群中,帶領和牧養他們。事實上,我們需要藉著認識自己,反省生命,從而明白人生的種種掙扎。透過自我發現和醒覺,使我們有能力去引領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