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的眼光很遼闊,而且很有耐性,
而我們只看到某一個時間點。
一次家庭衝突,令她決志信主
王惠心院牧成長於基層家庭,日子過得簡單。她的家沒有人信主,直到在中文大學讀書,認識了一群基督徒,藉著他們的帶領返教會,不過對於信仰仍在探索階段。因為修讀哲學,她嘗試從不同的哲學和宗教思想,去尋索哪一個是真正的神,思考何謂真善美。直到有一天家庭成員為著某些利益衝突而分散,從此不再和睦,令她醒悟過來,一個普通的家庭,父母不擅與子女溝通,也沒有建立足夠的信任,原來關係可以如此脆弱。這一次衝突,遺憾之餘,亦令她思考了很多信仰與人性。她發現自己是一個自以為義的人,但當利益放在面前,她的心態卻是自保。雖然沒有實際行動,卻存在這種思想,不就是反映出人的罪性、人心底裡的黑暗面嗎?那麼真正的美好在哪裡呢?她明白到在人裡面有瑕疵,唯獨在上帝裡面找到真善美。她看到自己的不完美,願意面對生命裡的黑暗面,順服於神,於是自己一個人在神的面前決志。
雙親瞬間離世,體會院牧的重要
在肝癌影響下,父親身體急速轉差精神昏亂,她跟病床上羸弱的父親說:「阿爸,你信主啦!」父親只簡單回應了一個「好」字。她對父親含糊的答案有所保留,但以他的情況沒辦法繼續解釋信仰。後來接到父親病危通知趕到醫院的時候,已經來不及道別了,心中既感遺憾也有點茫然,爸爸是否已經跟耶穌上天家了?在父親的安息禮儀完結後,有位長期在瑪嘉烈醫院做義工的姊妹,此時才告訴她,院牧曾經探望她的父親,並帶領他祈禱決志,而當時爸爸是清醒的。神的安排很奇妙,知道她對父親信主沒有把握,所以派院牧來領爸爸決志,藉此加強她的信心,神確實很體貼人的軟弱,與此同時她第一次接觸院牧。
一年後王院牧的母親突然離世。母親患癌多年平靜渡過,在聖誕日清醒地進入瑪嘉烈醫院,當晚王院牧還參加教會聚會,直到第二天探望媽媽時,她已經陷入昏迷。那刻王院牧感到震驚和悔疚,沒有把握機會陪伴媽媽,從沒有對母親說一句「我愛你」,沒有鄭重地表達感謝,甚至連一句抱歉也來不及說出口。她一直守在母親身旁傾吐心事,看見母親的眼角流下一滴淚水,是無法言傳的哀痛。第四天凌晨母親悄然離世,王院牧感到十分憤怒,認為神把所有時間都弄錯了,母親昏迷和離世的時間都是錯誤的安排,令她錯過與母親道別的時機。她雖然如常返教會,人卻變得沉默,周圍的人不懂如何安慰她。雖說患病的雙親總有離世的一天,但她仍未做好心理準備,在父母留彌之際如何陪伴他們,自己情緒該如何處理,在哀傷疲乏的一刻,她體會到實在需要一些有心、有經驗的人例如院牧,提醒理解陪伴傷心的人走過喪親之痛。
感受生命的脆弱,承諾全職事奉
母親離去後,她帶著不愉快的負面情緒,以及對神的憤怒一直維持了約三年,身體越來越差,又一個聖誕節,在母親死忌的日子,因為自身免疫系統毛病,醫生要求她留院觀察。那天晚上跟她同一間病房的,有三位患者剛巧逝世,就在她的前面、左右兩邊的病床。只見全部用白色布簾遮蔽,猜想遺體仍在床上。那刻她不是覺得恐懼,反而是得到神深刻的提醒,生命是如此脆弱、無聲無息便流逝,她問自己「你把握到生命嗎?」王院牧患的紅斑狼瘡病症,會攻擊身體多個器官,突然病發。她問自己既然人不可以把握生命的長短,那麼餘下有限的人生該往哪個方向走?
由最初返教會,她已經學習事奉。教會規模小,每個人都會按需要擔起事奉的崗位。她時常記著羅馬書第十二章的一句「你們如此事奉乃是理所當然的。」所有跟隨主的人就應當事奉神。這刻自己臥病在床,想到生命有限,想到父母親已在天家,她認為再不能耽延對神的承諾,希望能夠全職事奉。後來她得到建道神學院的取錄成為神學生,就在分享蒙召見證的那天,收到瑪嘉烈醫院通知,要她第二天到醫院,原來需要接受高劑量類固醇及化療針藥去醫治嚴重的腎炎。
她滿有熱誠去事奉,神卻容讓她的身體患病受苦,她的反應是平靜地接受,沒有為自己的病埋怨神,因為她體會到神藉著病要她停下來思考上帝如何計劃她的人生。她本來不喜歡牧會,自知不擅與人溝通,牧會對她來說是艱難的使命。若不是這個病,她沒有勇氣踏出安舒區,不會轉變生命的方向去讀神學,更不會親身體會到聖經上所講種種的真理。
在神學院期間王院牧就立志成為一名院牧,可是報讀臨床牧關教育課程(CPE)及義工訓練班都未獲取錄。她的性格本來執著堅持,此刻她卻對神說「不如我學習放手,讓祢去決定和帶領吧。」到底想做院牧這個決定是自己一廂情願,還是神在呼召呢?奇妙的事情出現了,在她願意放手之後,一間醫院取錄了她讀CPE,踏上院牧事奉的第一步。
完成在母會牧會兩年的承諾後,等待了半年獲得靈實醫院院牧部取錄,安排她在長者屋苑樂頤居牧養長者。在那裡她見證著衰老的三個過程,長者由獨立自理、住院的無奈、到最後面對死亡。神讓她學習如何陪伴長者走過不同的人生階段,這是王院牧很珍貴及感恩的時光。四年之後她調回醫院院牧部,終於可穿梭病房關懷病人了。2020年1月起她成為瑪嘉烈及葵涌醫院的院牧,至今已做了13年院牧。
反思信仰表達,學習更大的信靠
王院牧曾經接觸一位二十歲患有亞氏保加症的年輕人。他本身已經不擅溝通,加上腦膜炎,幾乎無法用言語去表達自己,試想這種狀況如何領會信仰和表達信仰呢?她陪伴這年輕人的父母一起探病很多次,他聽到詩歌會哭,祈禱時有些特別的反應;在一次院友聚會中,還盡力把手舉到胸前,回應講員的呼召。王院牧反省:是否一定要用理性的言語去界定一個人信主?是否可用信心去相信他的身體語言就是一種表達?
那對父母非常疼愛兒子,每天二十四小時輪流陪伴。兒子離世那一刻,他們痛不欲生,其後差不多每天到骨灰龕場,可以想像他們有深沉巨大的悲痛不捨。院牧每年都會聯絡父母,看到上帝逐步逐步安慰這對父母。不知多少年後,王院牧聽到母親分享:在骨灰龕場遇上一位同樣飽受喪女之痛的母親,她主動安慰對方「你女兒已經很安然的在天堂了。」王院牧心中充滿感恩,當初那個痛不欲生的母親,今天能鼓舞其他家屬仰望天上的盼望。
王院牧放下母親離世的憤怒,是她發現母親離世前一直祈求不要走得太痛苦,也不要阻礙女兒教學的工作。結果母親離世時正值是聖誕假期,而且她在昏迷狀態下不會很辛苦,原來神已經答應母親的祈求。原來王院牧一直誤會了神,眼光只停留在母親死亡那一刻,忽略母親患病多年陪伴身邊的恩典,眼光轉化後,她感受到上帝的大愛和包容,無比忍耐地一步步帶領編寫她的人生。
人的眼光只看到一個時間點,之前或之後的事情還有許多呢,別以為事情就定格在那裡,也別把自己困在那裡。王院牧很多時候跟病者或家屬保持聯絡,想關心他們往後復原的情況。看見病人有奇蹟般的康復、家屬重建健康的人生,十分感恩。如果看不見又如何呢?神有遼闊的眼光和長久的計劃,不是人能完全參透。她告訴自己,不一定要親自看見,學習用信心的眼睛去相信,神會在每個生命中繼續動工。
病患中仍喜樂事奉
她一直帶著限制去生活和事奉,盡量以有限的努力去突破,當中有很多掙扎。例如當身體已經很累,發出訊號要她停下,她知道要尋求聖靈的幫助去做選擇,因為無限地去突破身體的限制,不是神所喜悅的,而且她明白依靠自己和依靠神的效果是不同的。從另一方面,身為病人更能夠理解病人的心聲。她會提醒自己不是她去改變對方的想法,乃是神的恩典,光照在那人身上。她認為院牧是一個同行者,不是說服者或教導者,只是一個點燃思想的人。她相信自己有很多需要進步的地方,時常懷著好奇的心去學習,無論年齡多少,事奉都是喜悅的事。對於未來的路,幾時退下來,都願意放手去讓神決定。當放下院牧的身份,她希望多關心精神病患者,還有曾經在生命裡認識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