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離中的同行

 楊倩雯院牧　深水埗區院牧事工 

去年二月的一天下午，醫務社工來電查詢在疫情下院牧服務如何安排。原來，社工剛聯絡了一位基督徒病人，得知她希望有牧者為她禱告，因此作出轉介。

當院牧確認病人是新冠病毒病者後，腦海隨即思想該如何牧養。於是，院牧先向社工了解恩恩的基本資料，得知她是家中第三名確診者，同住的父母分別在兩間醫院留院，同院的母親正留在深切治療部。掛斷電話後，院牧作了一個深呼吸，然後一邊整理資料，一邊默默禱告，呼求上主教導如何適切關顧這個家庭。

隔著電話　訴說病況

院牧按下恩恩的電話號碼，響了兩聲就馬上接通。

恩恩用柔弱的聲音，急不及待分享她曾禱告，希望能有牧者為她祈禱。原來她礙於工作和照顧雙親，加上近年才重新認識信仰，故此只能偶爾上不同教會，以致未能認識教會牧者。她雀躍地表示如今如願以償，可是，她一邊說，一邊卻發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。院牧便將焦點轉到關心恩恩的身體狀態。恩恩詳細地描述自己和父母，從確診至今約廿天的身體狀況。可是，恩恩的氣喘聲越來越大，院牧詢問她是否需要暫停對話。恩恩坦率地表示希望可以繼續傾談，院牧聆聽到她在這刻有迫切分享的需要，於是尊重她的意願，同時叮囑她隨時可以提出休息。

感謝院牧的體恤後，恩恩便開始憶述自己的心路歷程，聲淚俱下地訴說箇中的辛苦、惶恐、無力、孤單、掙扎等。「從確診到現在，真是心力交瘁。你是怎樣一天一天面對呢？」院牧問。「祈禱！哭夠了又祈禱，我只懂不斷祈禱。」恩恩肯定地回答。恆切的禱告是恩恩的動力和盼望，院牧坦誠地表達欣賞和支持。然而，恩恩隨即帶點尷尬地問：「在禱告中，容許對天父抱怨和質疑嗎？」院牧回答：「在聖經詩篇記載了詩人在感受上的抒發，有甚麼意義呢？」電話聽筒那邊，依稀聽到病房職員叫了幾次恩恩的名字，原來是派飯時間。院牧為了恩恩的作息著想，於是提出掛斷電話的必要，但在結束通話前，院牧邀請恩恩也開聲禱告。一同禱告後，得知恩恩每天的作息安排，便相約在其後的星期一下午聯絡。抬頭一望掛鐘，第一次的對談竟已用上約兩小時。

隔著病房　禱告陪伴

星期一早上，院牧收到深切治療部護士轉介，為恩恩母親淑賢(化名)祈禱，原來淑賢曾於清晨報危。院牧抵達病房，按照職員指示，遵守各項防感染措施後，便站在隔離病房門外，凝望著淑賢為她禱告。院牧下午致電恩恩，她告知父親已於周末出院，並在早上已從醫生口中得知，見到院牧站在隔離病房外為她媽媽祈禱，深感安慰。從那天開始，院牧除了聆聽恩恩分享自己和她父母最新的狀況，便選取一篇詩篇與恩恩分享，然後一同禱告，讓天父的話語成為她的安慰和鼓勵。

幾天後正是農曆年三十的早上，2A病房護士緊急致電，告知恩恩母親已於凌晨離世。恩恩拒絕進食早餐、藥物和交談，故請院牧支援。

恩恩傷心地哭訴媽媽報危至離世的種種片段：多次與醫生和護士溝通、多次與父親和哥哥們聯絡、多次與母親視像禱告。「院牧，你知道嗎？凌晨開始，我知道我真的要放手，將媽媽交給天父。所以我懇求護士讓我再次視像，與媽媽說話禱告。當我禱告並說『阿們』的同時，即時聽到儀器發出『嘟』一聲長响。護士表示，母親停了心跳。沒差一秒，好像拍戲一樣。我相信天父和母親已聽了我的禱告。我很難過，但又有安慰，好矛盾。」院牧在電話筒中陪伴著恩恩，直至傳來派飯的聲音。那個下午，恩恩的好朋友和大哥取回媽媽的遺物後，院牧在醫院小禮堂與他們見面，為他們禱告。

自淑賢離世後，恩恩主要的話題便是關於母親的喪葬事宜。雖然恩恩是家中孻女，但只有她與父母同住，所以家中事無大小也習慣了肩負決定。院牧得知恩恩的慣性，便鼓勵她嘗試理解和權衡父親和哥哥們在辦理母親喪事中的意願。最終，淑賢的喪禮雖然以無宗教儀式進行，但是家人接納恩恩的建議，在靈堂播放詩歌和生活照片，並邀請院牧為他們禱告。院牧與同工商量後，便答允恩恩的邀請。

隔離牧養　全新體驗

疫情至今，院牧是第一次牧養新冠病毒確診者的家庭，是一個全新的牧養體驗。院牧未能面對面作危機牧養，更需要專注聽到在電話傳來的各種聲音，無論是對方的說話、語調、甚至是呼吸聲、咳嗽喘息聲或病房的叫喚聲，以便院牧能更適切評估對方的身心靈需要，以致掌握和平衡每次對談的長度和深度，從素未謀面而建立信任。誠然，院牧要倚靠上主的帥領和恩典，深信祂才是恩恩家庭的大牧者。另一方面，感恩上主預備院牧團隊成為最強大的支援。由於院牧因病入院，未能親赴恩恩母親的喪禮，需由另一位院牧同工代表出席，恩恩和家人也深感安慰。

恩恩第一次回院覆診，早已與院牧約定見面。她隨後發了短訊給院牧：「今日好開心可以同你見面，之前和你聯絡期間，我在2A病房行過死蔭幽谷，感謝主差派你與我同行。」至今，恩恩與院牧也保持聯絡。的確，恩恩能體會上主差派院牧與她同行，院牧經驗與上主同工，在充滿挑戰的牧養新常態中，這些已經心滿意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