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春季，我參加了院牧事工聯會舉辦的臨床牧關教育（CPE）課程，回想起上次受此訓練已是八年前了。我一直很想透過這課程檢視作為牧者的心態及技巧，對我來說是上主給我的禮物。現總結三項別具意義的發現與大家分享︰
(一) 群體磨刀石 ─「鐵磨鐵、磨出刃來」(箴言27:17)
CPE課程歷時13周，當中透過緊密的人際互動、分享探訪報告，讓組員互相學習、觀摩，營造成長的督導環境。人與人之間本來有界線，為彼此關係帶來距離，也是保護自己的方法。但我體會到參與CPE就要把界線調整，以同儕作為一面鏡子，因此不能固步自封。如果參加者把自己封閉起來，不與人建立關係，孤芳自賞，這對個人成長沒有好處。因此，我們就是在CPE打開自己生命，經歷了13周的剖白、對談和表達。
我的院牧事奉已有八年，昔日在教會也是領袖，坦白說，年輕時言行心思出問題，仍有人督責;然而今天即使有錯，別人也不一定提點自己。經過多年的事奉經驗，我深明此道。有時候教牧有種自尊感，令自己戴上一個除不掉的光環。站在講台教導後，誤以為自己「信道、講道、行道」皆通曉，這實在太看得起自己！CPE以共同成長為前設，大家都要學習坦誠相處，接受一針見血的指正。同時，由於同儕的背景歷練不同，畢竟各人都有自己的小故事，大家學習彼此坦誠開放生命，那管自己是資深牧者，都可打開生命，當中人性的美善與醜惡，一一都成為同儕的成長教材，在互勵互勉下，學習用愛心說誠實話，也用謙卑聆聽真心話。
我們的督導刻意安排二人一組午膳，每次都要換人！我發現飯桌不單是果腹之地，也是心門開放之鑰。在課室聽不到的心聲，在吃飯時可被「解封」，這個安排實在令關係變得立體和真實。當我們以為人際關係小組已是最真誠的表現時，天曉得飯後喝一口茶、嘆一口氣，更深的情誼才在那裡起步，擴闊了同理心，使我更明白每一個生命背後的故事。我驚嘆督導有如此智慧，讓我們放下深層恐懼與防衛，就在席間一頓飯。
(二) 病房也是教室─「神愛世人(世界)」(約翰福音3:16上)
世界與世人的罪惡深重無力到一個地步，神差他的兒子來到這個世界施行拯救。院牧常置身的醫療場景，正是疾苦為患、絕望迷失、無力自救的「世界」，同時又是神所關愛的場景。我們在那處境裡付出關愛，也反省如何體現神愛這個醫療世界。CPE同儕來自不同醫療單位，有急症、復康，也有私立醫院及非政府組織的院舍，各有其獨特性。由生死之盼、婚姻倫理、社會議題等進行神學反省。我們把奧古斯丁、加爾文、盧雲、古倫、巴特、莫特曼甚至主耶穌請來病榻和課室，請他們與我們一起掙扎，研習他們如何回應生之盼、病之苦、信與義、罪與罰、靈與慾。督導常挑戰我們︰「究竟院牧探病，和社工、輔導員、臨床心理學家，甚至教會傳道人有何分別呢？」神學反省就是關鍵。在疾病苦困的「世界」中做神學反省之所以成為可能，因為耶穌來到。
原來病房不單是實踐醫學的場所，也是建構神學的基地。它是脆弱無力者的集中營，當中有人性、罪性和聖神的展現。凡願意接受院牧關懷的人，他們的靈性，因愛心及聖靈的大能被啟蒙，察覺到自身脆弱─原來人生有很多限制，面對困境束手無策時，他們就發現自己需要上帝。而人與上帝相遇，建立關係，本身已帶來療癒的力量，包括人際關係、自我成長等，邁向全人健康。
(三) 牧人的杖─「你的杖、你的竿都安慰我」(詩篇23:4下)
最常聽見督導向我們說一句話︰「請恕我坦白…」督導的坦白，就是牧人揮出的杖。我們生命有破碎，也有要被拆毀及重建之處。我見到CPE不可或缺的就是督導，她大部分時間都會鼓勵同儕彼此分享，並為小組設下界限，以確保各人在公平、合乎小組協定的情境下，有序地發揮同儕的功能。此外，她也會私下約見我們，督導也是牧職人員的牧者。難得有人牧養自己，「被照肺」(個別督責)其實也是難能可貴！問題只在我能否放低自己。我曾請教督導如何處理人生的交叉點，她會客觀地分析形勢，也真誠地分享個人觀點。畢竟事奉工場也是職場，存在很多俗世的規範，我們都是把屬天的牧職，放在地上處境去踐行。我們作為牧者，其實也要成長，也要學習生命被對質，學習向主交代、向人交代，把生命的盲點與偏執品性放下。當我甘心成為受陶造的器皿，才見到上帝在祂僕人身上的陶造。
最後，我問督導，你認為當院牧最重要的是甚麼？
她贈我三句話︰「用愛心對病人」、「福音使命感」、「全人關懷的整合」。
我雖有八年牧職經驗，但CPE讓我反思到自己需要內在蛻變及延展好的舊有經驗，也教我珍惜在疫情之下，能夠以神職人員身分，在俗世社會與相遇的生命展開信仰與心靈對談，實在是難能可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