逝去無言亦無名 – 院牧體驗學習

逝去無言亦無名 – 院牧體驗學習

盧惠銓、李潔嫦整理

情人節,你會選擇怎樣過?今年情人節,院牧聯會邀請了生死教育工作者梁梓敦先生(Arnold)帶領近三十位院牧前往沙嶺公墓進行一趟體驗學習。原來香港每年平均有幾百具無人認領的遺體,最後由政府以一組數字作為其「身份」,把「他們」安葬於公墓。相信每個逝者身前都有他/她的故事,到底為甚麼最後一程竟是如此......

眼前所見,是一處鋪滿枯葉和零星野草的小斜坡,一排排參差的灰色麻石碑,上面刻著年份和逝者的編號,沒有照片或名字,失去了身份(identity),變成政府檔案庫中的一項記錄,令人詫異和傷感。Arnold提醒參加者要保持安靜和尊重,不要踩在石碑前的泥土,因為黃土之下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薄棺,大概只有四呎深度。經過狂風暴雨的季節,因沙泥流失而地陷,甚至露出棺木。他希望參加者為逝者做幾件事:把手上的百合花獻給一位逝者、用預先準備的濕紙巾和膠手套,清理石碑的塵垢和拾起地上的垃圾,還公墓一份整潔。

尊重生命 安慰逝者

梁梓敦向參加者介紹沙嶺墳場的位置圖

眾人隨著Arnold再走到旁邊的山坡,這裡放置另一組年份的石碑,「你們儘管踏在石碑邊界的泥土,感受一下,然後跟隨心裡的感動,給其中一位逝者獻花。」明明是同一時期下葬,但某些石碑上面的油漆明顯地剝落,數字模糊不清。有些包裹遺體的麻布,與泥土混雜,露出了一角。往上看,見到一排豎立的狹長木條,大概是棺木已經入土,正等待立碑。往前一點,是一處挖出長型的四呎深坑,準備安置棺木。雖然陽光灑落,還是有點淒冷。繼續向前行,竟看見一隅蔓生的白色小雛菊,簇擁著石碑,繁花的點綴令此地不會太荒涼。四周只有一塊寫上名字的石碑,還好在七年期限之前有家人來認領、安葬。

無人記念的反思

在離去的路上,眾人自行分組,兩人一組,邊行邊分享感受。此時有輛小貨車停在路旁,工人抬著兩大一小的棺木,走向不遠處的泥坑。眾人都很驚訝,竟有那麼細小的棺木,不住議論紛紛,到底裡面是什麼人?如果真的是一位已逝的孩子,又怎會有父母放棄自己的孩子呢?眾人帶著滿腦子疑問。香港這麼繁華的城市,社會資源尚算充足,但每年至少二、三百具無人認領的遺體,即是在離世前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,甚至無人察覺他的需要,又或者他拒絕接受幫忙,就這樣肖然離世。Arnold強調任何一個認識逝者的人,都可以申領遺體,亦可以向慈善團體申請免費殯儀服務,只要有一個人願意協助,這人就不會生前孤寂,死後無人記念。

可有想過,為甚麼一個人離世後,竟然沒有人願意為逝者辦理身後事,連一個也沒有!莫非是失去身份證明文件、家人拿不出殯葬費用、完全失聯無人認識、沒有人願意站出來,甚至也沒有慈惠或義工團體出手襄助?逝者已逝,本已沒有感覺,但他曾是個活人,是一個生命。發生了甚麼事?必定有他獨特的故事,只是沒有人為他說這故事。雖然院牧在牧養探訪的臨床經驗裡,接觸到這類個案的機會不算多,但怎樣守護一個人的身份和尊嚴,卻值得反思。

牧養關懷與復和

院牧提供的病患牧養關懷服侍,很重視助人「復和」這聖職,有時候更需要爭取時間,在臨終病人離世前,幫助他們能與自己、家人親友及創造主修補破裂的關係,那怕這關係撕裂多久,只要有機會,鼓勵人與人之間放下怨懟,經歷被原諒、被接納;同時也引領病人認識生命之主,經歷罪得赦免、蒙寬恕。所以,當看見眼前一個個無名的數字墓碑,心想到底是甚麼原由,竟然叫瀕逝者在離世前仍無法與任何一個人結連,更無法建立一段足以願意為逝者「善後」的關係。更甚者,原來下葬後七年之內,只要有人願意為原來有名有姓的逝者「承辦」身後事,還是可以「回復身份」的。可惜,最終每年都有不少「到期」的骸骨,給集體火化後,「合葬」在泥土下,從此「命運」再亦不能逆轉。不禁心中自問,倘若這個情況擺在眼前,院牧可怎樣使這處境最後不至如此?又或在能力範圍內,在可知情況下,牧者有何選擇?會怎樣選擇?

現時香港每年平均約有接近四萬人離世。以一年內共有約三百具遺體被送往公墓埋葬計算,約佔0.75%,孰多孰少,見仁見智!

「父親怎樣憐恤他的兒女,耶和華也怎樣憐恤敬畏他的人!因為他知道我們的本體,思念我們不過是塵土。至於世人,他的年日如草一樣。他發旺如野地的花,經風一吹,便歸無有;它的原處也不再認識它。」(詩篇103:13-16)

親身到公墓,體會到無親友的逝者都有人記念,感恩政府有這安排,這活動是一個啟動,讓我們自己也可帶有心人及反思生命的人,前來為為逝者做些事如清理、祈禱和獻花。

余孝國   香港私立醫院

這次特別的參觀活動改變了我對「善終」的看法:人未必有完美的終結closure,但信得過神愛每一個生命,信得過每一個人都有他的意義和價值。今後我會認真去掃墓,並帶孩子們去傳承。

胡建玲   香港私立醫院

世人不被記念的墓碑,天上的父緊記生命冊子上。公墓裡的生命,仍震撼內心!生命何價?神就是愛!

鄭秀媚   廣華醫院

過了七年期限而無人認領的骸骨,集體火化後,一同埋在泥土下。

沙嶺,看似沙土滿地,然而一片林蔭中,看見一排排的石碑上刻著年份和數字,好似沒有身份和名字,感覺淒涼。一路行,四周環境卻溫柔,帶來一份寧靜,我想最終帶給過身者一份安慰,沒有親友送別,卻仍有人為他們做最終的一步,還有一點尊重,上帝仍紀念他們。

楊愛玲   東區醫院

下葬於公墓裡的人,令我感到他們在世時那份孤單,沒有人關心,似乎被社會離棄,這正讓我們被提醒,要多關心社會上無依無靠的人,讓他們在世時得著關愛,知道他們並非孤單。

陳俊生   北區醫院

站在泥坑裡面,深度約莫是成年人腰間位置。
梁梓敦與參加者合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