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壓傷的蘆葦相遇

與壓傷的蘆葦相遇

 鄒惠英院牧 廣黃院牧事工 

笑臉迎人的印象

初見面的胖胖(化名)在院牧探訪同房病友的時候,她總喜歡凝視著院牧與其他病友傾談。她一邊聽著,隨後加入對話;有些時候,她會正面開心分享,有些時候又默不作聲。即便如此,她給予院牧的印象是溫文爾雅,待人接物持著誠懇的態度,總是禮貌地與身邊的人士打招呼:「早晨!午安!你好!謝謝!唔該!大家好!」這些話,總離不開她的嘴唇邊。

不久,收到病房醫護人員轉介胖胖請院牧關心:得悉她癌症末期,並且已擴散到腰骨脊椎和盤膝,影響下肢的活動能力,已不能再走路了!儘管她的身體狀況是這樣,胖胖每次看見院牧來,總帶著笑容,懷著喜悅的心情,與院牧談天說地一番,每每聊上半小時以上。傾談期間,她絲毫沒有表露過任何牽掛和點滴的擔憂,好像這病患從來沒有帶給她疼痛和不舒服,更懷著希冀康復的日子快臨到!她的表現像是告訴他人,無論發生任何事情,都不會纏擾著她!院牧心裡想,對於一位外表強壯的人來說,面對這困境,內心真的沒有擔憂?她從那裡來的勇氣和能耐面對這病患?心靈的力量從何而來?

胖胖總喜歡稱呼院牧為「院牧妹妹」(因她的年紀比院牧較年長);同時,她漸漸向院牧多了講述其自身與家庭狀況、內心的掙扎與擔憂、對母親的不捨與遺願等。病情日漸惡化,疼痛也漸漸纏擾著胖胖……

家人的牽掛與無奈

一天,院牧探望胖胖,進到病房時卻看見一位年紀老邁的婆婆,安靜地坐在她的床邊,不發一言,卻有感她們彼此關係密切,但在兩人的眉宇之間卻流露絲絲的無奈,好像有千言萬語而說不盡的話兒!雖然這次探訪,院牧只是簡單打個招呼便離開;但這次相遇,讓院牧開始認識胖胖的另一面和家人的關係。

翌日,院牧再度遇見這位婆婆,胖胖給介紹是她母親,此次氣氛較輕鬆,邊吃邊傾談,言談間,婆婆總離不開的話兒是:「女兒你要堅強,多點祈禱,很快便可回家,媽媽等妳!」隨後,院牧再到訪,總見婆婆坐在床邊。間中見胖胖進食時,婆婆嚷著:「女呀,不要哭,要堅持下去,多向神禱告……」如是者,隨後數天看見的情景都是一樣,原來基督信仰一直支持著她們的家庭。直至一天,院牧在醫院走廊遇見胖胖的哥哥,和他談起其妹妹的心願,欲想回家走一趟。可是,他的回應卻是:「不會接她回家,出院更無可能,只想她繼續逗留在醫院,直至生命的終結,家中仍有年紀老邁又行動不便的母親。而且每次母親探望胖胖的時候,總是要我陪同才能來到醫院!還有,我這位妹妹患有十多年的躁狂症,一直只是靠藥物抑制情緒!何況她現時已不能走動,怎能照顧到!」明顯地,胖胖的心願與家人的意願有所出入,各有難處。當時院牧常陪伴及開解胖胖,讓她知道有些事情確未能如願地發生,聖靈會親自用說不出來的嘆息替她禱告,撫慰心靈!

壓傷的蘆葦

之後的胖胖變得沈默、垂頭喪氣。從前好些時候和她談天;她喜歡分享與母親一起的片段、看相片、唱詩、說笑,後來漸漸變得寡言、暴躁,繼而思路開始紊亂,甚至有些聽來感到怪怪的感覺。後來院牧觀察到胖胖那時的眼神開始帶點恍惚,她又不知自己身在何處;同時,醫護亦開始安排加入精神科照顧她的狀況。

雖然溝通不像昔日那樣有講有笑,但院牧與胖胖之間的個人關係卻沒有變得淡漠。她常常抓緊院牧的手說:「姐姐不捨得你。」有些時候又會迷糊地囑咐院牧,請好好照顧和多點時間陪伴她的母親,不要丟下母親在家中。雖然她思索有點紊亂,但心底裡還是掛念母親。胖胖曾數次向醫護要求見院牧,每當院牧探望完畢準備離去時,她總會表現不捨之情。

最後的陪伴

胖胖的身體日漸衰弱,院牧知道她的心願是嚐到鍾愛的食物,便把握她還可進食的機會,一天經病房負責人批准後,便給她買來。突如其來的驚喜,胖胖流露開心和滿足的笑容,是院牧從來沒見過的;看見她的反應,院牧心裡也感到快慰。可是,日子一天一天地溜走,她思緒更紊亂,精神狀態更壞了,甚至有點暴力傾向。後來醫護需要給胖胖穿上約束衣,並叮囑院牧探訪時要小心保持距離。

縱使需要保持距離,院牧依然堅持關心胖胖。每次探訪,都會跟胖胖唱「感謝耶穌」這詩歌,堅固她的信仰。胖胖聽到特別有反應,隨即喃喃自語「耶穌、耶穌」,仿似與耶穌談話。就是這簡單的陪伴、唱詩、祝禱,伴隨著彼此的友誼,也是院牧與胖胖告別的最後一幕了!

從胖胖身上,院牧看見謙卑,忍耐、堅韌、孝敬父母、沒有埋怨,她單純而緊緊的倚靠神!面對病患的痛楚,她不斷的禱告向神支取力量;面對身體逐漸衰弱這不能逆轉的事實,那份勇敢、降服,對神的信心,從何而來?院牧深信,這不僅是胖胖多年來與神建立緊密的關係,更是主耶穌基督釘身十架、無條件的愛賜予她心中的力量!

入院兩個多月的胖胖,於一天的晚上安息主懷。現在,胖胖終於釋了地上的勞苦,不再需要將身體捲曲,抵受腰椎和雙腳的痺痛,臥在病榻痛苦的呻吟,而是被主接往天父留給她的住處去了!

再見啦,胖胖姐姐!讓我們在天家再見,一起唱詩,歌頌讚美神!

「壓傷的蘆葦,祂不折斷;將殘的燈火,祂不吹滅。」(以賽亞書42:3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