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東區尤德夫人那打素醫院的院牧,每天都會在病房穿梭,探訪不同的病人,但卻從來沒想到自己也可以變成病人。二○○五年十月我因病住院三個星期,親身體驗病人的經歷,以下是我的住院日誌:
十月十至十四日 發病至深切治療部的日子
十日凌晨時分,感到不適,全身發熱頭暈,腳步不穩,到醫院職員診所看病,醫生判斷我患感冒,給我病假回家休息;到下午我全身發冷,到醫院急症室求診,醫生仍認為是感冒的徵狀。
十一日凌晨四時多,第二次發冷,由救護車送往急症室,當進到病房時,全身抽搐並且休克,醫生隨即將我轉到深切治療病房插喉搶救,驗血得知我血中毒,但由於無法找出病源,醫生將我隔離,向我家人報危,說我隨時有生命危險。電腦掃瞄後,發現我的肝有一個約三厘米的膿瘡,醫生對症下藥,我逐漸脫離危險期。
十月十五至十七日 在加護病房的日子
逐漸清醒,發覺身上插了很多喉管,鼻孔也插了氧氣喉,床邊掛上藥瓶及儀器,當知道自己臥在深切治療的隔離房內,第一個反應竟是感謝神!我尚未死。之後,我轉往特別加護病房,但頭仍像火燒,需用風扇不停吹動,而身體卻又發冷,作嘔作悶,全身水腫,有腎衰竭和糖尿病的徵狀。醫生對我講解病情,懷疑我細菌感染引致肝膿瘡,需要注射三至四星期抗生素。到晚上,我陷入一場爭戰中,一方面覺得自己很偉大,為神工作,所以神拯救我的生命,但又覺得自己很自卑無能,力不從心。最後,我向神禱告,感到神在四圍保護我,身體雖然辛苦,但內心卻滿有平安。
十月十七至二十日 手術前的日子
轉到內科普通病房,一位年輕的醫生來慰問我。似乎是神奇妙地安排,他做了我的主診醫生,處理困擾著我的腸胃問題。凌晨時分,我嘔吐大作,全身濕透,護理人員卻甚為忙碌,無暇照料我,在最無助時,我在枕頭下發現一套病人衣服,幾經辛苦最終自行更換了,神的幫助真是令人意想不到。
因為全身水腫,皮膚及血管收縮,所以當醫生要換黃豆(靜脈注射針筒),竟然找不到血管,醫生在我的左手拍打至紅腫,仍不能成功,當醫生轉移打右手時我不斷祈禱,又對醫生說:「醫生,上帝祝福你!」感謝神!醫生很快成功打了黃豆。
第二次電腦掃瞄後得知膿瘡大了一半,約有四點五厘米,我被嚇到目瞪口呆;醫生解釋,原來膿瘡熟了,要安排第二天做手術。在擔心面對手術時,突然收到消息,太太因為憂心過度,病倒入院;於是坐著輪椅去探望她,我倆四目相投,互相慰問,我眼淚在心裏流,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,想到自己和太太都在醫院,只得兒子一人在家,心裏更加難受。
黃昏時分,教會牧師前來探訪,告知全教會弟兄姊妹都為我和太太祈禱,心裏很受感動和得到安慰。
十月二十一至三十一日 手術至出院的日子
被推往手術室時,心裏唱著一首主日學的詩歌:「有主在我船中,我能笑於暴風……」。醫生向我講解手術的過程和風險,用微創手術抽取膿瘡,可能會剌穿橫隔膜、肺部和大腸,我聽到非常驚慌。手術之後,醫生問我覺得怎樣,我回答感到主的同在,醫生給我一個奇妙的回應:「主耶穌時常都與你同在。」
十月二十三日(日)下午三時,坐著輪椅到小禮拜堂參加祈禱會,教會弟兄姊妹及部份家人,共三十多人出席,大家一起唱詩祈禱,我用微弱的聲音分享患病的經歷和見證,最感動我的是一些長者,竟逐個站出來為我按手祈禱。
住院第十四日,有兩位物理治療師,扶我站起來學行,但覺得頭重腳輕,全身無力,手腳僵硬,他們左右摻扶,勉強拖行幾步,我已氣喘如牛,好像透不過氣。物理治療師教我做一些呼吸及伸展運動,又鼓勵我扶著床邊慢慢學行;晚上我已能緩緩的行到病房門口,把頭望出走廊,心情非常雀躍興奮。
十月二十六日晚上,覺得右手打黃豆的地方有些發熱痕癢,心知不妙,因為這黃豆已打了九日。第二天早上,護士替我注射抗生素時,我告知她右手發熱痕癢,她說可能要換黃豆,我心裏很焦慮,因為擔心再受打黃豆的痛苦。到醫生巡房時,他看著化驗報告,說我的指數好轉,不用再打抗生素,我即時興奮的感謝主,因祂有最好的安排,之後,護士替我拆除黃豆,我整個人如釋重負。
十月三十一日上午,醫生替我做超聲波檢查,中午吃飯後,正準備上床午睡,醫生突然到來,問是否想出院,我立時說:「是。」他告訴我:「你可以出院了。」我聽見後,立時睡意全消,馬上安排出院,到晚上七時,吃完醫院的最後晚餐,在太太和兒子的陪同下,拖著消瘦了二十磅的身體,離開住了三個星期的醫院,踏上歸家的路程。雖然身體仍然非常虛弱,雙腳無力,但心裏卻充滿感恩,因為自己經過了死蔭幽谷,也多了一份與病人「同行」的經歷。
* 本文作者為東區尤德夫人那打素醫院院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