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院牧室收到醫護人員的轉介,表示有一位病人剛從另一間醫院轉到本院,她心情低落。於是院牧前往探訪,看見一位年約三十歲的年輕女病人臥在床上。傾談下,她忍不住哭了起來,又對自己非常感慨。院牧專注細聽她的傾訴,了解她的病情。
原來她在三、四年前患上乳癌。初期病情尚淺的時候,還可以跟朋友返教會,且信了主,後來病情有所惡化,要經常出入醫院,加上治療效果不見好轉,癌細胞還有擴散跡象。她邊說邊哭,感覺自己應有大好前途,還有很多的想望,所以心有不甘,亦埋怨上帝為何不幫助她、不醫治她。院牧聆聽她的傷心、安撫她的情緒,同理她感到生命的可惜和對上帝的憤怒。後來,院牧也為她的病情禱告上帝。祈禱後,院牧看見她的情緒比之前平伏一點。
雖然本院醫生沒有明說化療的期限,但她也願意聽從醫生的吩咐開始接受化療,因她知道惟有接受化療才能改變她的病情和帶給她盼望。所以,每隔一至兩個星期,她便接受一次化療。經過多月的治療,她已對化療的程序相當熟悉,而化療對她身體產生甚麼樣的反應她都瞭如指掌。對她來說化療是一件漫長的事,因此,她有時甚至不期然的問:「究竟我要化療到幾時呢?」她內心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焦慮和急躁。在這過程中,院牧陪伴她,有時會在她治療前為她禱告,支持她;有時也會送上她心儀的小飾物,給她一份祝福。後來,她想通了,明白能做化療總比不能做還好。漸漸她體內的癌細胞對化療產生效應,完成化療後便可直接回家,不用逗留醫院,她感到十分喜悅,可是,好境不常,她出院後的第三個星期,身體出現腹水、發燒,便立即返回醫院。醫生為她抽腹水並處方抗生素治療病情,情況尚算穩定。但其後的化療並不奏效。她曾試用不同的藥物,甚至用上昂貴的化療藥,都不見效,而且身體再度出現腹水。她的病情每況愈下,醫生告知她病情並不樂觀,著她有心裡準備。醫生這樣的表白本是讓她明白現時的病情已無法逆轉,只能藉藥物紓緩身體的不適,期望她能接受生命已進入倒數的階段。那知,她聽後情緒更為激動和憤怒,認為醫生幫不到她、不了解她、不明白她,她傷心流淚,內心非常沮喪、悲痛,又對上帝充滿怨恨和憤怒。
院牧得知這情況,先容讓她宣洩心中的不滿,同理她的感受。縱然她在十分激動的情況下,曾說:「我若看見上帝,必會打祂一頓。」她對醫生也有種種的責罵和鼓噪,院牧也由她宣洩,因為有誰能明白她一直期盼的康復落得幻滅的感受呢?又有誰能了解她一直堅持與病魔作戰而最終卻是撲個空的心情呢?奇妙的是她宣洩過後,也願意跟院牧一起祈禱,而禱告後她的心情暢順了不少。
經過一段時日,她又接受另一次的化療,但這次化療與之前一樣,果效不大,她的病情也沒有好轉。醫生對她說:「可用的化療藥都已經用盡了。」聽罷,她沈默了,反思過往與癌病對抗的日子,自己已經耗盡了全力,期間亦沒有放棄過,仍堅持到底,這總算對自己的生命盡上綿力。這時候,既然知道病情已無法改變,也只好安然地接受,且將生命的盼望轉移往上帝那裡,其後也要求院牧為她安排洗禮。洗禮過後,她的身體日漸虛弱,過了不久便在平靜安穩中安息主懷了。
作為院牧,不單要對疾病的知識有所瞭解,也要對病人知悉病情突變下所產生的反應有一份高度的警覺性,以便評估病人當時的情緒反應和選擇合適的方法作出回應。此外,縱然醫生真的坦言直接向病人表達病情,院牧得悉後也要盡量保持鎮定,目的是給予病人一個安定平穩的環境。
對於要面對長期治療的病人來說,這確是一件無止境的事,而且心情也會高低起伏。當治療有果效或完成療程時,病人會有歡愉的時刻;但許多時病人難免有憂慮、疑惑、甚或會意志消沈。院牧可以在關懷過程中,提供適切的詩歌、製作精緻的圖畫、拍下自然界的照片或分享聖經中短短的故事等等,來為對方打氣,給予支持和鼓勵。這些在人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事情,卻往往能對病者表達些微的心意和關懷。倘若病人尚有很想達成的心願,院牧也應盡量在可行的情況下協助對象完成。
病人面對著一個不能逆轉的病情,感受上難以接受是人之常情。因為要接受一個不幸的事實,不是一陣子的事情,乃需要時間和勇氣,亦要敢於面對。所以不要催逼對方在短時間內接受事實。院牧的出現就是成為他們此時此刻的同行者,陪伴他們經過生命中的幽谷,讓他們有傾訴心聲的對象,從而能慢慢地接受事實。院牧的角色更是一個中介者,引導他們走到上帝面前,讓上帝成為他們最終的同行者和終極的關懷者。